2009
用了投資大師發明的鹿角星小王子寫了一個故事。
希望可以在寒冷的冬天裡面帶來一絲暖意：)
我好喜歡小王子，老師妳呢？
「老師早安。」
這是記憶當中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。
「是不是變了髮型呢？」
「啊、有點──」
「很可愛喔。」
隨意的盤腿坐在椅子上，將綠格子的制服裙恰到好處地蓋在腿上。
「如果每天都有老師的課就好了呢。」
用著近乎每個字句都有著些微不同的表情，笑著對我說。
「再見、老師再見。」
＝
周一早上的英文課，連身為教師的自己都提不起精神來。
坐在最後一排的她，總是挺直了背看著這裡。
「Good morning, every one.」
然後有所回覆的，是學生們沒有朝氣的問候。
在那之中，她明亮的眼睛像是穿過所有烏雲密布而來。
「Good morning, Ms. Huang.」
讓人不禁揚起微笑。
星期一的慣例是影片欣賞，
體諒學生們大概都沒有什麼心情上課，播放了美國知名影集的橋段。
自己高中的時候大概也十分喜歡這些情節。
穿著整齊校服的同學們，也露出輕鬆的表情觀看著。
按下暫停鍵。
請學生說說看剛才的情節內容。
「用韓文也可以的，畢竟是想要讓大家練習聽力。」
坐在最後一排的她舉起了細長的手臂。
「林同學？」
「她們在討論舞會的事情。」
「舞會這個單字……」
「球？」
「對，是ball沒錯。」
在她回答「球」這個韓語單字的時候，不知道為什麼，那個樣子很討人喜歡。
重新確認了一下名單上的名字，
──「林允兒」啊。
「老師。」
代表放學的最後一聲鐘聲響起，然後帶著所有人的期待消散。
「林同學？」
站在自己身後的她，將兩手背在身後，黑色的長髮披在肩上，是男孩子都嚮往的理想型吧。
「是這樣的，在這之後，大概會有好幾天不能來上學。」
「為什麼？這樣功課怎麼辦？」
才剛剛說出口，就後悔了。
第一個浮現腦海的是功課和成績的老師，應該是個無趣的傢伙吧。
對照於我的懊惱，她愉快的笑臉絲毫沒有改變。
「功課啊、大概就那樣吧。」
「什麼？」
「不可抗拒的因素、可以這麼說吧。」
「是嗎。」
不過是身為科任老師的我，實在不方面過問些什麼。
家裡發生了什麼變故嗎？
還是有什麼困擾的事情？
「那、有和其他老師打過招呼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
「其他老師大概也快要忘記我是誰了吧。」
想要問清背後的原因，但還是沒有問出口。
「因為我都沒有來上學啊。」
像是知曉一切的疑問來自於何處，她替我回答了沒有問出口的問句。
「這樣……真的沒關係？」
「老師也會有這種時候嗎？」
「什麼？」
「兩個都很重要，但是不得不放棄其中一個的時候。」
「可是，老師的課，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有來上喔！」
對於無奈的事情習慣過於開朗的詮釋，大概是她的習慣。
「可是……」
由於想不到該怎麼回答，所以只能用這種類似發語詞的東西回應。
「老師，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妳。」
「所以和我一起回家，好嗎？」
老師和學生這樣的距離應該是可以的吧，
只不過是一起回家而已。
再說──
會不會再也見不到面了呢？
對於自己心中浮現的想法，感到很驚訝。
「好……那我先收拾一下桌子，校門口見？」
「老師可別從後門逃跑喔。」
「為什麼要逃跑啊？」
她總算露出了一個適合她這個年紀的淘氣笑臉，
自己也覺得放心了一點。
能讓人這麼在意，這個孩子也真的是、很特別吧。
「黃──老──師！」
「不好意思，等很久了吧？」
校門口的人群已經消散了許多，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。
在出校門之前，順道去了教職員工化妝室補妝。
一看到她的表情，就又開始後悔了。
「老師、補了妝喔？」
「沒、沒有。」
「老師真的好可愛喔，怎麼辦？不想請假了。」
每一個笑容都讓人無法移開視線，就算那背後的原因讓人覺得有多丟臉。
為了和學生一起回家而補妝的老師，真的是…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。
當自己還在沒完沒了地懊惱的時候，
她將書包斜背在身體的左側，走向我的旁邊。
仔細看著左邊來車的側臉，讓人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「可以過了喔。」
她張開了手掌，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，抓起了我的手。
可是到了馬路的另外一端，就放開了溫暖的掌心。
「老師、過馬路不要發呆喔。」
對於自己此時的失落，覺得有些難以置信。
兩個人只是一直向前走著，沒有目的地也沒有交談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她才回頭對我說話。
「老師、您住在哪裡？」
「啊、在公園附近。」
「這樣、好像是反方向耶！」
的確是反方向沒錯，不過自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行程。
就當作是散步也沒什麼關係。
「我們回頭吧？」
「嗯……可是、林同學──」
「嗯？」
「妳、不是想要說什麼嗎？」
天色已經比起剛從學校出發時暗了許多，
路燈有點反應遲鈍地亮了起來。
閃了閃，像是疲倦的眼皮眨了眨。
「要說的，是一個秘密喔。」
她將食指伸直了抵在嘴唇的前面。
「噓──不可以告訴別人。」
「嗯、噓──」
下意識的就模仿起她的表情和聲音。
「老師、妳太有趣了。」
看著這樣的我，她哈哈哈地笑了出來。
「是那種一看到就會很想捉弄的人喔。」
「什麼啊？」
學生時代的確是很多人捉弄的對象，可是自從當了老師之後，應該就很少人會捉弄自己了。
雖然自己也不過是第一年教書──
「到公園再說吧。」
「喔、好。」
她總是走在自己的前面，雖然腳步十分從容，
卻可以輕易領先自己。
是穿著高跟鞋的自己，完全無法追上的速度。
「老師、好慢！」
「等等啦！」
當她轉身等待的時候，微微擺動的裙襬很好看。
「快點，不然要把老師丟掉了喔。」
就這樣持續著追趕與等待，來到了距離家裡不遠的小公園。
沒有熱鬧的兒童嬉鬧聲，只有空蕩蕩的遊樂器材和有些微弱的照明。
「老師、盪鞦韆好了。」
「好。」
她加快了腳步跳上了鞦韆。
「喂、這樣很危險──」
「老師！來幫我推一下！」
明明就是十分女性化的外表，表現出來的動作卻像個小男孩。
站在鞦韆上的玩法，是我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的刺激遊戲。
對她來說卻像是種稀鬆平常的事情。
她隨著高度升高，發出的笑聲也越來越高亢。
我只是坐在她身旁的鞦韆上面，將雙腳收起來，微微地擺盪著身體。
「呀、小心啊！不要盪得太高啊，妳可是穿著裙子喔。」
「裙子底下又不是沒有穿安全褲。」
話是這麼說沒錯啦。
天色這下是真的暗下來了，
太陽大概是完全下山了。
差不多是晚餐時間，今天晚上該吃點什麼好呢？
「老、師。」
停下了鞦韆的遊戲，她用細長的指尖將散亂的頭髮放入耳後。
「嗯。」
「我現在要跟妳說的話，不可以跟其他人說喔。」
「喔？好……」
她吸了一口氣。
在沒有噪音的環境裡，聽得一清二楚。
「老師有沒有看過小王子這本書？」
「有是有……不過韓文版倒是沒有看過。」
「我、就是小王子喔。」
什麼跟什麼？
她的話就像是無聊的玩笑一樣，可是深究她的眼神和語音卻又認真得無懈可擊。
「妳在說什麼啊？」
「我是、來自鹿角星的小王子。」
難道我從現實生活當中被帶進了童話故事的世界？
的確她是很適合這樣的氛圍，可是──
「是真的。老師妳要相信我喔。」
「林同學、妳──」
「叫我允兒吧，老師。」
「允、兒。」
「有。」
「妳、是女生喔？」
如果她是來自外星的人類，那麼從剛剛開始自己的怪異行為和情緒大概可以得到解答。
可是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啊？！
「鹿角星上的人都穿裙子喔，只是剛好地球上的女生都穿裙子，所以我就想說、當女生應該也很好玩吧，這樣而已。」
「等一下、那長頭髮是──」
「老師──！」
她大聲打斷了我才說到一半的話語。
「如果再也見不到面，會寂寞嗎？」
該用什麼樣的句子回覆，才不會讓她明亮的眼睛失去光采，搜尋了自己少得可憐的韓語句型，果然還是選擇了一句最像老師的回答。
「說什麼啊真是的，明明就才二年級而已喔。」
「總是會有那種事情吧，像是轉學啊還是搬家之類的。」
「真的嗎？」
面對我驚訝的表情，她只用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回覆。
「那麼，時間不早了，老師晚安喔。」
一起走到了公園門口，就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。
的確，和她相處的時光就如同童話故事般那樣虛幻不真實，
但是，
真的好溫暖。
鹿角星，是不是就在太陽的旁邊而已呢？
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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